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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工智能介入文学创作与传播的得与失

2024-07-13

人工智能介入文学创作与传播的得与失

□黄 慧 韩传喜

人工智能技术的迅速发展,对文学创作与传播带来了深刻的影响。在人工智能技术所搭建的空间中,人机协作的作品大量涌现,文学作品的传播形态也呈现出新的特征。探索这其中的得与失,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反思人类写作存在的问题,并真正促进文学的内在发展。

人机协同中的文学写作

当前,国内已经发展出多种大语言模型,比如文心一言、讯飞星火、通义千问、阅爱聊、阅文妙笔以及作家助手妙笔版等。与之相应,AI作诗、AI写小说等在技术的加持下也成为现实。“微软小冰”创作出诗集《阳光失了玻璃窗》;第四届中国国际消费品博览会中的AI“诗仙”,可根据现场提问的内容作诗;作家陈楸帆与AI程序生成的“陈楸帆2.0”合作,创作出科幻小说《人生算法》;清华大学教授沈阳与ChatGPT多次对话后生成了小说《机忆之地》,并获得第五届江苏省青年科普科幻作品大赛二等奖;获得第170回芥川龙之介奖的小说《东京都同情塔》,作家九段理江称小说中的部分内容属于ChatGPT生成的句子;华东师范大学教授王峰及其团队,借助国内大语言模型,创作出具有百万字规模的小说《天命使徒》。

从当前人工智能“创作”文学作品的实践来看,人机协同是主要的创作模式,而文学创作者主导着作品的内容质量及其价值意蕴。目前,人工智能技术生成的内容存在各种短板。首先,人工智能技术生成的大多属于模仿型内容,即模仿大语言模型中既有的内容,很少生成具有自主创造性的内容。其次,由于生成的内容质量、叙事手法等方面存在问题,使之缺乏文学作品的灵韵。比如,在文本生成过程中,由于“遗忘”了此前的内容,AI生成的内容会出现“断片”现象,导致文本缺少连贯性;在叙事手法上,存在拖沓、重复、机械化等问题,使得文本缺少语言之美;内容与叙事上的不足,也使生成的内容在情感表达上力有不逮。袁枚的“性灵说”强调,诗文创作中需要创作者的真情、真感受,以此赋予作品以独特魅力。正是文学作品中人类独特的真情实感,使作者与读者得以跨越时空,实现情感共通。在人机协同的创作模式中,要把创作者独特的生活经历以及由之产生的感性体验,融入到文学作品的肌理,并且不被人工智能写作的模式化语言所“同化”,这是保持文学创作情感价值、审美价值、人性价值的关键所在。

具体而言,创作者在创作过程中,要保持自身的主体性。在与AI沟通的过程中,不断调整对话的内容和形式,将之打造成具有鲜明个人特色的信息搜索、逻辑搭建、灵感赋予等多功能式的智能媒介。从生成逻辑来看,创作者与大语言模型对话的内容和形式,将决定最终生成的文学作品的样态。在此过程中,创作者通过输入恰当的对话内容,AI会将一些通识性的知识展示给创作者,这可以将创作者从繁琐的信息搜索中解放出来。同时,创作者可以基于自我认知与实际经验,生成一套专属的与AI对话的输入模板。不同的创作者所创建的模板之间千差万别,因此,AI生成的内容也不尽相同。在此意义上,AI对于创作者而言,就变成了一种带有一定个性化色彩的信息生成软件。在这个过程中,创作者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同AI生成的内容形成交互,实现了灵感的“碰撞”,在人机协同中完成了文学创作。

沉浸交互中想象与思考的共融

文学作品是想象的艺术。文学接受的过程,于读者而言,即是发挥想象能力的过程,其中蕴含着读者对于自我、他人以及世界的用心体悟。想象需要特别集中精力,对事物进行具象化。比如想象三角形、五边形,总是要想象到具体的角和边。也就是说,想象对应着具体的物,受到现实经验的限制。文学作品的表征符号总是指称着现实内容,不论现实、科幻抑或其他题材,每种题材都依据一定的现实经验。正是此种现实经验性,使读者能够与作品中的人与物产生共通感,在共鸣中反思自我、审视人生。因此,读者与文学作品的相遇,即是集中精力想象文学世界的过程。

文学传播的媒介形态,直接影响读者对作品的想象方式。口头文学通过语词进行传播,在口口相传中得以传承。这种口头传播的方式,留给读者任意想象与创造的空间。手抄文学与印刷文学都以文字符号为媒介,文字符号作为能指,有时却没有明确具体的所指,因此,读者依靠自身的想象力以及既往的经验来品读文学作品时,想象出的文学世界千人千面,正所谓“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。随着文学作品的IP改编,实现了其向电视剧、电影、动漫、游戏、短剧等形态的转化。影视化的文学作品,确定了文学作品中文字符号的所指内容,文学作品宏大且充满可能性的世界被具象化。在具象化的展演中,文学作品中的人、物、景象直观展现于观众眼前,再借助蒙太奇手法,扩展了观众的感受与反思空间。

AI技术介入文学传播,为观众感受文学世界开辟了新的空间。目前,生成式人工智能大模型,实现了进一步的发展。比如Sora、Gen-3 Alpha、“可灵”AI等,重点发展在文生视频、文生动画等方面。生成式人工智能应用于文学传播,不仅以具象化的方式拓展了观众的想象空间,而且在相对省时且高质的影视化产出中,让文学世界中的人与物“走到”观众的面前,这有助于释放文学作品的人文价值。比如,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发布的文生视频AI系列动画中,诗人作诗的历史背景、生活场景等成为理解诗中深意的重要部分。在《别董大》的动画中,首先将高适与董庭兰相遇相知的经过呈现出来,如此,观众也就更容易体会,高适在董庭兰抚琴之时诵出的“莫愁前路无知己,天下谁人不识君”对于后者的分量。在《春夜喜雨》的动画中,杜甫夜听春雨来,兴奋难抑,起身去田中察看稻苗情形的场景如此生动,愈发能让人体会诗中饱含的深意。

此外,人工智能技术与VR、XR等技术的不断融合,将为文学传播带来更多的可能性。由AI自动生成的影视化的文学世界,在VR等技术的加持下,在观众的周围“活”了起来,观众身处立体化的三维世界中,通过具身参与、全感官体验、沉浸式交互来体悟具象化的文学世界,这不仅为观众打造了一个新的想象空间,而且还可能催生出新的文艺形态。当观众置身于智能生成的文学世界之中时,除了视觉或景观上的震撼,还在全感官的投入中、在身体与虚拟的文学世界的应合中,带来了想象与思考的共融。如此,观众可能对作品产生更强的共鸣效果。通过这些新的传播媒介,那“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”的隽永画卷,将得以铺展于观众周围。四周的青山、青山外的开阔、与李白穿越重重青山而来的悠悠然,一同袭来。观众仿佛切身体会到了李白顺流而下、穿越重山时的心境。还有很多科幻小说的震撼场景,更是在技术的加持下,较为轻易地涌现在读者和观众的面前。

文学写作与传播“智能化”的两面性

目前,国家高度重视人工智能技术在科技革命与产业革命中的重要作用,将人工智能技术的未来发展置于重要地位。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迭代、可穿戴设备的普及等,人机协同模式下的文学写作与传播将会展现出更多可能性。未来在作为“平行世界”的元宇宙中,人们通过可穿戴设备——甚至这种设备可能最终呈现为一块小小的芯片,可以“真实”地置身于文学世界之中,不仅为人们打开了想象文学世界的另一窗口,而且以“平行世界”中的场景与事件,丰富了文学创作者和接受者的生命体验,进而开创了文学写作与传播的“第二世界”。

对于人工智能参与写作,很多作家、评论家并不是太认可,对其抱有一种“人类尚可一战”的态度。很多人认为,AI写作也不过如此,它只能抵达一种及格的水准,无法像人类写作那样充满各种偶然性、个性化色彩。甚至有作家提出,写作者在创作中可以偶尔借助AI来寻找灵感,甚至帮助作家捋顺文字和标点符号。但如果是两三个人甚至组建一个团队,专门利用AI来进行协作创作,那么,这样的书写不叫文学,而只是一种“流水线生产”。当然,也有个别作家提出,当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,读者会很难辨认出AI写作与人类写作的区别。AI写作可以学习一个作家的所有作品,并且按照其风格输出内容。这反过来让我们思索,人类写作在何种意义上保持其独特性。或许,作家对时代议题的独特判断,基于个体经历的丰富情感,与个体呼吸密切相关的语言节奏等等,都是题中应有之义。

在多数人看来,文学传播的智能化,不仅将人们从影视化内容制作中解放出来,而且还有助于进一步发挥文学作品的经济价值与人文价值。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、VR、XR等技术,智能生成的虚拟文学世界,将如同现实世界一般,发挥着塑造人们思想与行为的重要作用。那些具有丰厚的文学价值与精神价值、却一直以来都相对沉寂的文学作品,也可以在智能技术的作用下,焕发出新的生命力。然而,如果我们习惯了沉浸式的影视化呈现方式,那么,我们会不会慢慢地弱化对文学作品中的文字的感知,进而引发人们对于文字感知的迟钝,以及降低接触文字符号的意愿。此外,当沉浸式的智能生成内容主导了文学传播时,还有可能引发人们专注于虚拟世界而忽视现实世界的问题。这些都是我们在文化变迁中难以回避、也不应回避的时代课题。

(黄慧系大连理工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生,韩传喜系东北财经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)

据中国作家网-文艺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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